年年有人问:“他俩什么时候能分手?”
从2017年《独自在夜晚的海边》的金敏喜获得最佳女主角起,洪常秀的柏林之旅就打通了任督二脉。
/ 金敏喜凭借《独自在夜晚的海边》
获得第67届柏林电影节最佳女主角
从2020年开始,洪常秀连续三年不间断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并依次获得了最佳导演、最佳剧本以及今年的仅次于金熊奖的评审团大奖,三座银熊奖。
这个频率使得能在柏林电影节看到洪常秀和金敏喜,似乎成为了一种保留节目。
/ 洪常秀和金敏喜在本届柏林电影节领奖
经历过各种政治先锋与艺术突破影片们高强度狂轰乱炸之后,在不变的洪常秀电影里那如喃喃自语般的对话中获得治愈或者放任迷茫已经成为了柏林电影节观众们的一个习惯。
也不知道每年带着一部新片来到柏林。是否也已经成为了洪金二人的某种年度therapy?
那么令洪常秀拿到第三座银熊奖的,他的第27部长片《小说家的电影》,到底是否名副其实?说的又是一个什么故事?
/《小说家的电影》海报
这部新片回归了洪常秀熟悉的身份与话题:作为创作者如何面对灵感的枯竭以及在不诚实的电影世界中保持真实的重要性。
洪上一部《在你面前》的女主角李慧英扮演了一位小有名气而如今陷入瓶颈的小说家。她先是遇见了曾经的同事,而她们现在已放弃写作并开了一家书店。
接下来,她在高楼的观景台偶遇了一对导演夫妇,导演曾经毁约没有改编她的小说。俊熙在与导演夫妇一同去公园散步时,遇见了金敏喜扮演的女演员。俊熙邀请她作为主演拍摄一部自己导演的短片。
/ 《小说家的电影》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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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认为存在绝对的自然”:
表演与自然
洪常秀对于日常生活近乎无加工的拍摄方式会让很多新人导演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因为他的制作看上去并不需要大量的前期准备与雕琢,似乎架一座机器在几个互相熟悉但又有些尴尬的人们旁边,遇到沉默时适当进行一下镜头推拉就足矣。
洪尚秀的影片让观众自行赋予意义,而大部分能看完洪尚秀片子的人多少都会有一种自己也是某种哲学家的错觉,毕竟谁的生活凑不出一个半小时模棱两可但又暗流涌动的对话呢?
然而世界上(暂时)只有一个洪尚秀。
/ 洪常秀和金敏喜在本届柏林电影节领奖
《小说家的电影》似乎是对这种日常生活的自然与电影制作的控制之间平衡的某种探索。
就像洪常秀在映后记者会上提到,当他想拍一部关于小说家拍电影的故事时,他想到了几年前在散步时拍摄的一个片段。
“这个片段是在一个最自然的环境下拍摄的,没有剧本也没有预设。我想将这个片段与演员根据剧本的表演进行放在一起比较。我觉得就算演员再自然地表演,都与这种完全自然下的片段有所不同。而这种不同就是我最初想拍这部电影的念头。”
/ 《小说家的电影》剧照
这个对于日常记录的片段也就是最后金敏喜扮演的女演员在影院中观看俊熙的电影。全篇黑白的电影在这里突然绽放出鲜艳的色彩,观影者几乎都会因这一瞬间的震撼呼吸停滞一秒钟。
黑白电影中唯一彩色的片段是真实发生过的自然,这是否是一直语焉不详的洪常秀对于真实与电影这一永恒讨论中为数不多的一种强烈姿态?
到底是生活是电影还是电影是生活?在洪常秀这里,生活与电影的边界近乎透明。洪常秀的电影拍摄比大多数电影制作更加松散与自由:“在拍电影时我同时运用控制与意外。”
/ 《小说家的电影》剧照
他几乎不指导演员,而依赖于选角。他通常拍摄前没有固定的剧本,而是在当天凌晨写好当天要拍摄的对话内容并根据现场情况改变取景与剧情走向。
当面对记者提问如何让演员在电影中如此自然时,洪常秀回答道:“我不认为存在绝对的自然。即使单独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们也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之为自然。我可以说是一个关于不确定性的导演(filmmaker of uncertainity)。我们假装自己知道更多,然而到最后其实我们一无所知。”
这种对于未知的信任,也许就是洪常秀在电影世界里对于“自然”的表演没有执念的原因,也是他的电影能够无限接近生活本身那种留白与暧昧气质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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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电影的电影
这不是洪常秀第一次在电影中涉及电影元素本身——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元电影”。
从《剧场前》中怀才不遇的导演,《玉熙的电影》中的电影教授再到《克莱尔的相机》中的电影销售,文学、戏剧、诗歌既是人物的身份也是对话的主题。
/ 《剧场前》《玉熙的电影》《克莱尔的相机》海报
而在《小说家的电影》中,洪常秀对于导演演员这些电影行业中角色的把玩已经达到了一个难以区分的真实与虚构的程度。之前的电影中金敏喜好歹还在扮演一个个角色,而在这一部中她完全就是在扮演自己。
当金敏喜饰演的女演员独自坐在放映厅中观看小说家和她一起拍摄的电影,这部电影就是洪常秀之前提到的散步时随手拍的片段。洪常秀镜头里的金敏喜面带微笑,手捧用落叶包裹的野花。
“黑白太可惜了,看不到叶子的颜色。”
于是电影变成了彩色。
“我爱你”“我也爱你”。
回应她的声音是谁,是电影中她的丈夫还是导演洪常秀?
/ 《小说家的电影》剧照
金敏喜在采访中谈到演员的身份与日常生活的关系:“当你站在摄像机前,你永远会感到紧张。而作为演员,我的任务就是处理这种压力与紧张。这并不容易,有时我能成功,有时会感觉一切都前功尽弃。
就我个人性格而言,日常生活中我就经常感到紧张。但当我站在摄像机前表演时,我不再是我自己,反而感到一种自由。尽管不总是这样,但我经常在表演时感到一种解放,因为我不再以我自己的身份来面对别人。所以在相机前我反而不像日常生活中那么紧张。”
所以,小说家的电影中的那个金敏喜,是那个日常生活中因为要扮演金敏喜而感到紧张的金敏喜,还是可以躲藏在角色后而坦然面对摄像机的金敏喜呢?
/ 《小说家的电影》剧照
和欧容开幕片《彼得·冯·康德》中的导演形象与电影元素相比,洪常秀这部关于电影的电影并不想理清现实与电影之间的关系,放任观众们沉浸在一种模糊疏离的虚空之中。
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很难说是洪常秀成就了金敏喜,还是金敏喜将洪常秀的电影带到了一个新的更加迷人的境界。
但当洪常秀在领取银熊奖时邀请金敏喜上台一起领奖是,很难不相信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刻板意义上的所谓“艺术家与缪斯”。
/ 洪常秀和金敏喜在本届柏林电影节
观众们对他们的作品与生活众说纷纭,人们出于各种原因希望他们不再合作,或是白头偕老,这些纷扰都与他们无关。而喜爱他们的合作作品的影迷们,则每年默默期待他们在柏林电影节又会带来什么引人思考的新作。
/ THE END
没有金敏喜的洪常秀,是最好的洪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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